Goresa

败絮其外,败絮其中。

【MOPM无差】停摆

是和绯咕咕 @星屿 一起咕了好几个月才出来的联文。

讲的是一个宇航员有幸比我们提前接触到了这些外星生命的故事。

是一个发生在时间线之外,狂博两派的领导者私下进行谈判的故事。

毕竟在这个星际泊口里,有大把的理由和限制不能和眼前的家伙打架,不是吗?


正文


我知道一段往事。

它源于我的曾祖父亲身经历的一场事故,后来就作为一项“家族传统”流传在许多个夜晚的睡前故事里,据说他曾无数次的用一种怀恋又夸张的口吻把那讲给他的孩子们,再由他的孩子们讲给孩子的孩子们。而那个故事现在传到我这儿,在我父亲讲述的版本里以“我的祖父——也就是你的曾祖父,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曾经做过一个漫长而又有趣的梦”作为开头,哦,那确实有趣,甚至比一些科幻小说还要精彩,让我一度怀疑我这位曾祖父可能还是一位不错的小说家,我好几次随着故事的推进在脑海中勾勒那些形象,那时候我甚至还想过以后也要把它讲给我的孩子。

至于现在,我突然开始考虑,它可能不只是一个故事。

 

我的曾祖父是一名宇航员。在他的时代里人类才刚刚踏出大气层,而他是那场史诗样大冒险中的佼佼者——满载荣耀,壮志雄心,带着一整仓乱七八糟的材料和任务闯入实际上已经被瓜分至七七八八的“新鲜”宇宙,不出意料的遭遇了一次机械故障,然后像个奇迹一样平安归来。

老套的要命。

但这是众所周知的版本,清清楚楚地写在历史书上的官方资料,而我们家族内部的版本里,那些以梦境的名义流传下来的是另一件事,那是一场真正的奇迹。

曾祖父搭载的火箭撞上了什么东西,准确的说,什么东西撞了上来,以至于他不得不提前弹出回收舱并且做好了在宇宙里游荡至死的准备。然后在第三天,他几乎决定亲自结束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折磨的时候,他的船舱飘过了一扇“门”。

 

一个陌生的,完全不同的新世界向他敞开。

 ——————

 

 

航行日志——17/6/1914

今天是我搭乘回收舱脱离飞船的第三天。

我不确定回收舱的外壳还能在这个状态下支撑多久,这几天我感受到几次沉重的撞击。不过幸运的是,似乎内壳和恒温系统没有受到损坏。

但我甚至连自己现在到了哪里都不清楚。有没有被什么星球捕获?我现在还在不在人类能够找到我的地方?这些我都不知道。透过加厚的舷窗,我只看得到漫无边际的星辰宇宙。

现在,我是切了鼻子的狗,绑了嘴的蝙蝠。只有无边无际的失重感包围着我。

剩下的食物和水还能再支撑一天。

也许我该等到这一觉睡醒后再用那把手枪作出决定。

 

航行日志——18/6/1914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我的回收舱依然静静的躺在他们称为“飞船停泊点”的地方,我真的以为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自昨晚睡下后,我是被一阵撞击和强烈的拉扯感惊醒的,沉重的力量拽着我从休息的椅子上滚向地面,沉闷的撞击被厚实的舱壁吸收了部分力量,然后一股脑的把我摇的快要吐出来了。

总而言之,我的逃生舱降落到了一个有重力的地方。

然后我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清晰无比。

啊……我当时真的是吓坏了。我扶着椅子站起来——在太空中游荡了许久的身体还有些没适应重力环境,这让我双腿有些发颤——然后抓起了我的手枪。

我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毕竟,外面有没有气体,我能不能在这种环境下呼吸?这些都不得而知,更何况还有个敲门的。无论我留在里面还是出去都是必死,那为什么不出去,看看这些未知的、也许即将杀死自己的东西是什么呢?

然后我缓缓——我也没办法用力,我真的太饿了——扭开了舱门,一股温暖而清新的气流从门缝中溜了进来,像泡热水澡一样把我包裹住了。我被门外震惊的忘了屏息,恍惚间才发现这里的空气如此香甜,像是乡下老家里待割的麦田。

外面天空是温柔的斑斓色泽,银灰色流线型或者庞大粗重的飞行器从没有遮拦的天空下飞过,自由自在的让我想起河上的沙鸥。旁边有许多的……人?据Orion说,他们都是宇宙中的生命体。

说起Orion,他是我来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后认识的第一个,外星生命体。

我当时站在我那破破烂烂的逃生舱前错愕不已,和一只傻掉的石油兔子——Megatronus这样讽刺的形容我,但我实在不知道石油兔子是什么东西——一样。然后一具红蓝色的机体——现在我知道他叫Orion——向我走来,在他蹲下吓到我之前用英文对我说:“看上去你需要一些帮助。”

我看着他,一时忘了言语。我以为我到了什么神秘的科技研究基地,但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一切看起来都太不真实了,我只在阿西莫夫的书里读到过这样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我沉默的太久了,Orion似乎是有些困惑:“如果我没记错,英语应该是你们……地球上的通用语言。”

我恍恍惚惚的把手枪上了保险插进了后腰的手枪皮套里,点头答应:“是,是英语。”

我差点忽略他说的是地球。不过我倒是坚定了这儿根本不在地球的想法,也许甚至已经不在太阳系里了。

Orion对我点点头:“据我所知,你们应该还没有这个技术到这个地方来,也许你……”他看了看我那破烂的不成样子却依然奇迹般矗立在停泊点上的逃生舱,“也许你是误入的。”

他微微顿了下,又说了一遍“也许你需要帮助。”

我张着嘴巴——现在想来也许我当时看上去像个傻瓜——带着被这新奇、美妙而又科幻绝伦的场景震撼的心情回答:“是的,谢谢,我需要。”

而后我的肚子很应景的咕噜了一声。

然后一只银灰色的手搭上了Orion的机体,语气里几乎是轻蔑、不耐的浓重集合体:“不过是一只小肉虫罢了,你留他在这儿呆着他也死不了。”

我这才发现另一具通体银灰色的机体站在我的逃生舱背后,而现在他轻而易举的跨过了这个小小的障碍物,走到了Orion身侧。

我注意到他用的也是英语。这句话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但是Orion还是带上了我,而我?能有什么选择呢。

在他们用那种我听不懂的语言低声争论什么的时候,我跟着他们——或者说我坐在Orion手上——看着沿路的风景。

似乎是石质的地砖被来来往往的脚步磨成哑光质感,沿街的房子几乎是每一幢的风格都不会重样,都别具一格又带着微妙的契合感融为一体。

我从未想象过我居然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景致,万事万物都如此和谐融洽,就好像连千万年的纠葛都能在这里悄然消逝。

……哈,当然,除了我身边这两位。在我遇上他们之后他们就一直讨论个不停。

我们走进了一间还算敞亮的餐厅,也许他们能提供全宇宙所有种族需要的食物,虽然我不知道我吃的是什么,但是味道着实不错,对于饿的半死的我来说,简直就像绝世佳肴。Orion帮我垫付了饭钱——而我不得不接受这份好意,不然要我拿我的回收舱典当了吗?

我们在吃饭时,Orion向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神奇的地方。

整个宇宙的区块都有虫洞链接到这个小小的星际泊口,这儿不允许外界的争端进入,和平,和谐,是这里最重要的东西。

哪怕你面前站着你的杀父凶手,也不能去取了他的性命。

至于为什么……在这座城市的掌管者谁也惹不起的时候,所有规则都能成立。

这里对小体型的种族还算友好,在看到我和我朋友之间过于夸张的体型差后,我收到了一张特意放在Orion他们桌子上的、刚好适合我的桌子。

这会不会让我看起来像是一道菜?

Orion向我说了许多,Megatronus也没闲着,在我们(当然,是指的我和Orion)认真交流时,Megatronus冷眼旁观着把他的那份餐饭吃完了——我为此有些吃惊,因为我唯一遇到这种吃饭速度的情况是我的弟弟接到了军队通知的时候。

在他点了杯低度能量汽酒后(我猜也许这是什么类似软饮料的东西?),看了眼Orion只堪堪动了一点点的饭:“Orion,再不吃,你就会为我们这个结交的碳基肉……碳基小朋友付出吃到一份冷饭的代价。”显然在刚刚的争论中他们达成了什么协定,导致Megatronus不再叫我肉虫。

他猩红色的光镜扫了我一眼,虽然是冷冰冰的无机质的平滑镜片,但我还是感到了被什么东西恶狠狠的扎了一下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眼神杀人吧。

我耸了耸肩,埋头吃饭。

不过我的好奇心雀跃着敲打我的胸腔,我一边吃着鲜美多汁的不知名的肉类煎排,一边抬头瞄着他们两个大家伙。

我从不知道硬邦邦的钢铁上也能阅读到情绪,但是今天我感觉我的新认知打破了我固有的想法。即使在我不停的窥视下,对面那两个家伙之间流动的气氛也能非常自然的把我给排斥出去,而他们之间甚至极少有语言交流。

温暖,柔和,不引人注目的体贴,柔软的融为一体,变成某种不具形状的胶体将他们相连。

在Megatronus啜饮着杯子里的汽酒而眼角余光流露出漫不经心的关注时,在Megatronus的汽酒还没上桌Orion就招手向招待要了一根吸管时,在我恍惚着看到自己几乎隐隐发光时。

我感到自己格外多余。

当我吃完最后一点美味的肉排抬起头,Orion已经在用一种柔软的金属织物擦嘴了。

外面天色逐渐发暗,我和他们在餐馆门口道别,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Megatronus虽然对Orion的这一举动带着些嗤之以鼻的态度,但他依然接受了这个决定——比如接下来几天他们都要和我,这个他口中的肉虫,一起四处走动。

我向Orion再三道谢,然后顺着我们来的路慢悠悠的晃荡回去。

路上星星点点的亮起了灯,用电的那种。虽然结合我对这地方的认知来看,也许它们用的是什么更高级的,我想象不出来的玩意儿。不刺眼,只是躲在植物墙壁的背后柔柔的发着光。

天空缓缓地黑下去了,但是那些五彩斑斓的云朵的轮廓线依然在来自太空的黑暗中闪烁着梦幻的光芒,如同在聚光灯下闪烁着令人神迷目眩的漂亮光点的宝石一样。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却在逐渐变得稀少,柔和的鸣叫声零零星星的从植物丛中穿出,美妙的像是被风吹动的风铃。

当我回到我的回收舱那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而就在半天前我刚离开时还破破烂烂的回收舱,此时已经不再像一坨破铜烂铁一样堆在那里。它已经耸立起来,经过了大致的修缮,看上去框架牢固得足够再去宇宙里游荡上十几天。

我回到了这个陪了我好几天的小舱房里,熟悉的摆件让我有一瞬感到似乎回到了地球。

但是我没有。

然后我拿起笔,记录下这非凡的一天。

 

航行日志——19/6/1914

今天我们去了一家小酒馆,Orion说他们需要商谈一些事。

为了避免发生像昨天那样带着微妙尴尬错觉的事,这次我带上了我的笔记本和我的笔。

当我们碰面时,Orion递给了我一个浮空器,很小——相对于他而言,但是刚好给我用。在我接连两次差点从上面摔下来后,我勉强掌握了这个东西到底该怎么操作,我站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速度跟在他们旁边。

酒馆里颜色有些昏暗,但是整洁、干净,各种各样的香气交杂在一起丝丝缕缕的往肺里钻,像是要把人浸在里面一样。

我们找了个靠角落的座位,他们两个相对而坐,我和Orion坐在一边。

果然,他们依旧在用那种我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声音从他们口中流出来像是钢铁交击,却又与他们本身毫无违和感,像是他们生来就应当这样讲话。

这里有太多我可以记录的东西了(是的,我在他们交流的时候拿出来我的本子来记下了这一切),酒馆老板是个有四只眼的人形生物,皮肤在发暗的光线下隐隐透出蓝色。吧台里的调酒师背后有六根触手,用让我眼花缭乱的速度调制好一杯又一杯的饮料让招待送到每个人的桌子上。

Orion和Megatronus的酒——可能我们之间跨越了种族,乃至生理构造都完全不同,但那股子能醉人的香气是掩盖不住的——被放到他们面前,但他们并没有把精力分出来哪怕一点点给这两杯闻起来就很不错的液体。

我端着一杯据Orion翻译过来名叫“浩瀚星空”的酒咂着,一种类似清凉的薄荷酒的滋味儿在我舌尖上炸开,接踵而至的厚重而又干燥的气味让我有一种被陨石迎面砸中的感觉,然后鼻腔被一种冷冰冰的酸涩感填满,最后温和的余味像阳光一样揉平了所有的冰凉。

我不信基督,但是这一瞬我打心眼里想找点什么与神相近的东西出来赞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把我的回收舱装满这种酒打包带回去。

Orion和Megatronus两个依旧争论着,不,不是争论。而是什么更严肃的,更具有分歧的,像是......谈判。

从昨天开始,我第一次见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的剑拔弩张,像是有无形的刀剑在他们两个之间相互劈砍迸溅火花。湛蓝深邃的光镜与那片猩红对视,仿佛有什么不可弥合的裂缝将他们分隔在了深渊两侧。

而他们相互拔剑,遥遥指向对方。

我坐在浮空器上,一时间被他们给震慑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从他们身上弥散,彼此征伐,泾渭分明,原本就铮铮有力的语言此刻如临战场一样你来我往的相互搏击。我第一次为无法听懂其他语言而如此懊恼。

但就在Megatronus停下喝了口他们点的酒之后,那种紧绷的气氛微妙的开始一点点崩塌,他们敛去了自己身上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平和。——Megatronus身上还多了一层睥睨的气息。我眼看着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缓慢的变回昨天我遇到的可以结交的大个子。

我目睹着他们再度开始低声交谈,不时爆发出一声大笑,刚刚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而在这场变化中,他们的视线从未投向过他处,恍若自己的面前只有彼此。

在他们针锋相对时是如此,在他们如朋友般亲密交谈的时候更是。这使我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暧昧。

说真的,他们看上去像是天生一对,无论是作为兄弟还是敌人,抑或是其他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令我有些吃惊。

在我们慢慢的喝完酒后,我们走出了这个小酒馆。酒精带来的眩晕感让我有种想要在阳光下大睡一场的冲动。

然后我们又去了昨天那家餐馆,在饭桌上,我们用唯一我们通用的语言——也就是英语——交流,除去Megatronus有时过分犀利刻薄的言语,他们两人的谈吐真的是魅力非凡。而他们见识如此广博,我几乎自惭形秽。

Orion对我说,他们明天就会离开这个码头,而我的回收舱也修复的差不多了,掌管这座城市的势力将会给我设定好明天的航线,把我安全的弹射回地球。

而后我们再次分别。我没有回到回收舱那里,而是踏着浮空器飞到了天上。我在那些潮湿厚重的云里飞翔,又任由自己从高空坠落,直到快要接触到水面才猛然扭转方向,巨大的冲力挤压我的骨骼,高速的气流将水面压出一个个肉眼可见的大坑。

我看到云层之后,稀薄的气体层隐约透出来自无边无际的太空的深蓝色,一艘艘舰船停靠在同步轨道上,随着这个地方的自转而缓慢的飘动着。

然后我低头俯视,大地,建筑,海面,融为一体,像乐曲中不同的声部一样,带着共鸣般的和谐。

如此的平静。

我还去了这里有名的展览馆,这里展示着无数初次到达此地的文明的记录。那么多种类的记录媒介,我无法形容也无法理解,我为之惊叹。我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在这浩瀚的星海之中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观望彼此。

当我带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和神采奕奕的灵魂回到我的回收舱时,我看到一个崭新的舱室,里面甚至细心的摆放了足够我食用一天的食物。

我知道,这将是我在这里呆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航行日志——20/6/1914

Orion他们比我先走,而在我们分别的时候,我把那个浮空器还给了他。虽然我很想把这些东西带回地球,但我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更何况,Orion和Megatronus昨天和我就此事深刻的分析了一遍,无论怎样,在地球还不足以进行星际交际之前,透露这个地方都是危险的。

我要对这段日子守口如瓶。

他们也同样要分别,我看到他们面对面,似是低声的说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我们都淹没在巨大的飞船发动机的轰鸣声中。

我看到Megatronus伸出手,搭在了Orion的肩上,而后愈发靠近,直到他们拥抱在一起。我看到他们短暂的偏头,停顿,一触即分。

有那么一瞬,我为他们之间那种深刻入骨的眷恋而动容。那种独独属于恋人的满心温柔和缠绵悱恻,哪怕是我这样一个外人都能清晰明了的感知到。

然后他们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刚刚的所有温柔像是丢进水中的火苗一样迅速的熄灭。Orion的面罩滑下,用冷硬的钢铁遮挡住自己的表情。他说:“再见。”

我点点头,用口型向他道别。而Megatronus转身离去,这几天的温和像是褪去的伪装一样从他身上消去,他的背影像是奔赴战场的君王。

虽然我知道,那些温和绝不是伪装。只不过只是在等待特定的那个人罢了。

我也曾好奇过他们的关系,我看不透,也看不懂。但他们都是身上背负重担的人,也许来这个不允许产生争端的地方,也只是为了在那庞大的压力下稍微的偷个懒。

此去一别,我和他们注定天涯海角,再无法相遇。

不过这段时间,将是我永远鲜明深刻,无法忘却的记忆。

 

在我返航之前,我被告知,作为还没有能力正常到达此地的文明的成员之一,我无权将关于这个星际泊口的任何记录带离这里。但是——是的,我可以把这些天的这些记录赠送给这里的展览馆,用以抵偿我这些天的维修费用。

当然,我何乐而不为呢。我如此荣幸成为了第一个将来自地球的记录放入展览馆的人,我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份记录。

根据星际泊口的协议,我不能留下任何会暴露他们的东西,水、食物、记录,等等,同时我用接受植入监控芯片的代价(说是芯片,其实小的和一粒沙子一样)换取了留下这段记忆的资格。

 

根据我的手表来看,现在是美国纽约时间下午三点,但这里的天色看上去似乎连中午都还没到。我呆在回收舱里,正处于弹射序列的第五位。

接下来,我会在经过一天的太空飞行后与地球碰撞,而路上将与两颗陨石碰撞以矫正轨道。我被告知无需惊慌,因为不会有任何的突发事项。

我感觉到了,回收舱正在缓慢的倾斜,调整到一个最佳的弹射位置。我穿戴好我的太空服,确保了我不会被过大的加速度给压断肋骨。

 

弹射加速持续了两分钟,然后我感到了逐渐开始吞噬我的失重感。我试着将手边一瓶装了清水的瓶子推出去,满意的看到它悬浮在空中撞上了舱壁。

 

纽约时间晚上七点时,我感受到了他们告诉过我的第一次撞击。然后我喝了点水,吃掉了我的晚餐。

唯一令我惋惜的是,我永远无法对任何人说起这个地方的具体信息。

现在是九点半,我该睡觉了。

 

航行日志——21/6/1914

在我睡下后,半夜三点十分时我感受到了第二次撞击。根据估算,我大概还有十一个小时就能到达地球。

我开始思考一个合理的说辞来搪塞那些航天局的人,毕竟带着仅有三天的食物能够在宇宙中飘荡七天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我收拾完来自那个泊口的食物残渣,把那些干干净净的垃圾袋和我吃干净的其他包装混在了一起。

或许我可以告诉他们,我在火箭爆炸前刚好在收拾食物柜。

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我的包装袋多出来整整三袋。

 

还有一个小时,我就会回到地球了。在我的回收舱缓慢的旋转时,我能看到那颗蓝绿色的星球从我的舷窗外慢慢飞过。它逐渐变大,直到我感到回收舱笃定的向它飘去,像是游子归乡。

我闭上了眼。高大的机械生命,某处可能我永远也无法再次抵达的空间,这段奇妙的经历。

我不会忘记的,绝对不会。

 

 

 ——————

 

根据某些小道消息,实际上地球和人类也不是完全自主走进星际时代的。

尽管官方一直在联合扩张探索范围,把探测器发送向太阳系的外围和临近的半人马座,但始终没有遇到其他宜居的星球或者是足够智慧的生物,实际上他们连个新细菌都没发现——直到十多年前,他们在冥王星的轨道上捡到了一只生物休眠仓。接着陆陆续续的,有一些巨大的类人机器跟着来到我们居住的这颗星球上。他们自称是来自赛博坦星的机械生命——善意的那一种——愿意与人类分享技术和情报,条件只是希望人类能够提供一些居所和资源以抵御他们自己的邪恶同胞。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引发更多的连锁反应,对于普通居民来说,我们既看不到这些移民的影子,也看不到他们所说的战争的影子,生活一如既往,没有想象中的星际飞船也没有奇形怪状的外星来客,但新闻里时不时报导的探索进展和小部分实际应用的新技术带来的变革却也在真实的宣布着星际时代的到来。

不过你猜怎么着?科学告诉我们“量变引发质变”以及“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无论概率多么小,它总会发生”。

这样就能解释现在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些事了。

来自宇宙彼端的战火到底是如约蔓延到了这个星球上,虽然你看双方各自寥寥几人的阵容那似乎更像是一场普通的街头斗殴,但考虑到他们的体型和破坏力,对于我居住的这个城市来说已经是一场十足的灾难。

现在我被困在这个建筑里,它已经塌了一半,不过剩下来的部分足够坚固甚至还给我留出了良好的视野围观他们的战斗——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任何事可以做。

那两个高大的家伙分别屹立在我视野的两侧遥遥相对,一个红蓝双色的涂装上燃烧着热烈的纹饰火焰,另一个银灰色装甲的间隙裸露出亘古玄冰似的素黑关节。我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一些微妙的熟悉感,那就像是“那个梦”,我的曾祖父描述在梦中的,两个钢铁巨人对坐激辩的场景。于是这两个家伙在我的世界里愈发清晰的鲜活起来,红蓝色那个带着的面罩下坚毅的神情,银灰色那个凶狠的威胁下隐隐流露出的痛惜,还有在那两对不同颜色的光镜之间建构起的力场,没有人能够踏足其中。

鬼使神差一样,我拼劲全力向他们的方向大喊

「嘿——你们听说过一个名字吗——?Egil——Egil Garcia——」

或许我的声音传达了过去,他们两个似乎同时向我所在的方向偏了偏片头,但那个微小的动作转瞬即逝,他们重新专注于对方身上。

他们默契的呼喊起来,那种语言坚硬而有力,像是钢铁振鸣。

那就是出现在我梦中的声音,我听不懂那种语言,但理解了其中的意味。

「One Shall Stand——」

「——One Shall 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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